裘克憎恨下雨。

他残缺的右腿永远最先预知到雨日的来临，那滋味实在称不上好受，仿佛有上万只蚂蚁在他皮下爬动啮咬，吸食他的骨髓。

当他还年少无知，尚未将这痛楚与下雨联系到一起时，裘克甚至将此类比新牙萌生的酸痛，幻想自己是否能长出一条新腿。而现在，他只求那剩余的半截别烂在无处不在的湿气中，因此他近乎自虐地在这样的天气里频繁走动，一副闲不住的样子。

今天也是如此。

天黑得比往常早些，但仍能看清窗外的景物。不得不说，风雨与这座阴森的庄园很是相衬——无人修剪的紫衫木疯长开，原本雅致的庭院迷宫此刻宛如一张噬人的巨口。喷泉中的水早已干涸，只留些许淤泥领受雨珠的润泽。而乌鸦倒是无惧风雨，任凭水顺着自己乌黑油亮的羽毛滴落。被它踩着肩膀的女神像历经风吹日晒，表面布满了蛛网似的细纹，她睁着无瞳的双眼，凝望铅灰色的天空。

这一切在裘克眼中逐渐模糊，他聚焦于窗上的水滴，出神地看着它们如何汇聚后流下，雨点敲击玻璃的声响也渐渐化作一支曲调。

就在这时，前厅的大门砰地一声打开了，那两扇沉重的老东西一同发出的怒吼可不容小觑。一旁走廊上的裘克被吓着了，他露出狰狞的笑容，骂了一句便快步走过去，想瞧瞧是哪个混账。

风呼呼地倒灌进来，雨脚迅速打湿了一小片地毯，裘克在门外发现了一把被随手丢弃的伞，伞骨有几处折断，制成手杖握手形的伞柄上还别着一朵几乎面目全非的蓝花。

裘克觉得这伞有些眼熟，不过当下他有更重要的事。自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，却未在宽敞的前厅撞上任何人，这不太寻常。

就在他咕哝着将门关上的时候，地上一串带着泥的、脚印状的水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，顺着望过去，脚印竟还在一个个向屋内增加。

啊哈。

面对这可怖的异象，裘克笑出了声。

他知道他在那儿。

仔细看，脚印前方的景物有一丝细微的扭曲，就像越过烛焰看东西一样。

“连声招呼都不会打吗？你所谓的教养呢？”做事不计后果的小丑抄起花瓶便用力掷了出去，高亢尖锐的话音回荡在大厅中。

令人牙酸的撞击声炸响，花瓶在虚空中四分五裂。

“感谢你为我关门，你可总算做了件符合身份的事。”缓缓现出身形的人回敬道。

裘克正要反击，却因对方此时的姿态愣了片刻。

他从未见过这么狼狈的杰克。

那柄小巧的手杖伞显然在滂沱大雨中派不上什么用场，杰克几乎被浇透了，他的发丝因蘸水而显得颜色更深，湿漉漉地贴在额前，让裘克想起方才那只乌鸦的羽翼。

然而淋雨根本算不上最糟的，泥浆不仅粘在这位绅士鞋底，甚至溅满了他的一身衣物，考究的风衣外套彻底毁了，内侧的白衬衫也没能幸免，皱巴巴的满是泥污，他看上去简直像刚与人在泥地里进行过一场肉搏，衣物的边缘撕裂了，连脸上都带着未擦尽的污迹，其中一道从颧骨直向下延伸，犹如泪痕，而额角的那处颜色有些不同，裘克猜那是血。

裘克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。

他可算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要隐身回来了。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！你也有今天！瞧你！哈哈哈……哟，真危险。”裘克侧身躲过破空而来的雾刃，这才勉强止住了笑。

“不过是遇上了位鲁莽的年轻人——当然他已为此付出了代价，又不巧是个雨天，噢，我打赌你的残废腿一定喜欢这天气。”杰克用一贯的口吻嘲讽他，但时常挂在嘴角的那抹游刃有余的笑意已被抹平了。

裘克看得出来杰克是真的心情不好。

换做平时，杰克大可不理睬他，占两句口头便宜就走人，可现在，对方省去了惺惺作态的礼仪，目光冰冷地盯视着他，嘴唇紧抿成线，假装不经意地转动那只生着刀刃的手，似乎只等一句挑衅，就名正言顺地冲上来与他扭打作一团，用拳头发泄内心的情绪。

这让裘克心情极好。

这表情可真衬你。

这狼狈相也衬你。

他厌恶杰克的那副绅士派头，即使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吃这一套，即使他自己也曾被迷惑。

在他们刚相识的时候，裘克一度好奇这样一位先生为何沦落至此，面对彬彬有礼的杰克，他也拿出毕生的教养同对方好言好语，然而当他得知了杰克的“战绩”，便觉得这个人虚伪得可怕且可憎，他比起自己更像个疯子，而疯子就该恣意欢笑怒骂。

他想撕碎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具，见识见识开膛手好战嗜血的本性，然后，将其击败。

如果可以，他也想将他踩进泥土里。

“哈，是在红教堂吧，你浑身都是腐朽的味儿，可惜我不在场，否则一定把你就地埋掉，再用这残废腿踩结实。”

裘克嗤笑着，双眼圆睁，肌肉紧绷，俨然准备好了恶战一场。

监管者之间的私斗是被庄园主人明令禁止的，但裘克不在乎，他跟杰克早该真刀实剑地分个胜负了，而这禁令能让战斗晚发生一天两天，都值得庆贺。

天彻底黑下来，雨水在沉沉夜幕中向玻璃发起新一轮进攻，奏出促战的鼓点。

杰克眯起眼睛。

“既然你有这么个好鼻子，怎么不闻闻自己？或许裹些泥土都能帮你掩盖气味。”

最终，他只是不耐烦地松了松领带，又将紧贴着皮肤的衬衫挑开了点。

噢，好吧，看来现在更吸引开膛手先生的是舒舒服服地享受热水澡。

“怎么，你想帮我洗洗不成？再洒上些宝贵的玫瑰精油？嗯？”裘克感到失望，但仍不甘示弱地回击道。

“如果你不介意我割开你的喉咙，不过我可没有用鲜血洗浴的爱好，敬谢不敏。”

留下这句话，杰克转身离开。

小丑先生站在原地，不一会儿又突然笑起来，他开始认真考虑跳进开膛手的浴缸激怒对方的可能性了。

毕竟，还有什么比打上一架更能活动筋骨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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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被旧装杰迷昏了脑子的激情产物_(:з」

旧装杰+披风呜呜呜帅的啦！

我对杰克的爱终于从看他日别人到想让别人日他了（×

不要跟我提官方推演我只想在私设的海洋中遨游……

总体写得很顺的一篇，开心！

阿裘，能活动筋骨的除了打架还有打♂架哦【